13.

郑棋元的伤养了很久，他没打算瞒着，也瞒不住。第一天晚上只是怕开灯吓着徐均朔，之后全靠厚脸皮和装聋作哑应付。可对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臭，家庭危机近在眼前，郑棋元积极主动地放下身段给徐均朔递台阶。

他早早等在校门口，心里的话有一箩筐，过了一遍又一遍。眼看着学生都走完了，他还没等到徐均朔。远远地，他看见了徐均朔的班主任。

“哎，老师您好！我想问问均朔还没出来吗？”

“咦，您伤好了啊？均朔这一段时间说是要照顾你，每天晚上的自习课都请假了，今天也是。”

郑棋元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“这……您不知道？”

“啊……不是不是，我确实生病了，但是好得差不多了，想着出来走走。”郑棋元笑了笑，“怪我，今天来接他也没提前告诉他，我不知道他一直请假。”

“均朔是个好孩子，可能不想让您担心。您赶快回家吧，不然孩子发现家里没人。”

郑棋元脸上挂着笑，送走老师之后脸色顿时晴转阴，他拨通刘岩的手机。

“均朔在你那？”

“没有啊，怎么了？”

“没事。”郑棋元一下子捏紧手机，路边经过的小孩怯怯地看着他，一溜烟儿跑走了。

“先生，麻烦您松手，我马上让经理过来处理。”徐均朔左手被男人抓着，右手的酒托摇摇晃晃。舞池里切了一首躁歌，撒酒疯的顾客扯着嗓门在他耳边喊：“你他妈算哪颗葱也敢搪塞我。”

徐均朔深吸一口气，再次挂上职业笑容，柔声说：“您误会了，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，我找人替您处理。”

“年纪轻轻脾气还挺傲。”男人扬起手里的酒杯，兜头泼了徐均朔一身酒，“不卖屁股滚蛋，在这种地方立什么牌坊！”

徐均朔愣在原地，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。他瞪着眼，牙关几乎咬碎才没挥出拳头，僵挺挺地站着，直到经理过来把他拉走，又去安抚顾客。

他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，工作服湿了，一股混着酒精的香水味儿，闻得他鼻子发酸。柜子里放着书包和校服，他又想到他本该坐在教室里自习，而不是在这里被人当成卖屁股的。郑棋元如果知道，怕是要提刀砍了那人。一想到郑棋元，他差点忍不住掉眼泪，于是慌张地揉了揉眼，急匆匆换回自己的衣服，赶在平时放学回家的点到家。

家里的气氛不太对劲，他关上门，看着沙发上的人，“我回来了。”

郑棋元点点头，“晚上自习上得怎么样？”

徐均朔没吭声，他知道郑棋元生气了。每次生气，对方就绷着面皮，原本方正的下巴颏更不近人情，下垂的嘴角带着凶意。

郑棋元站起身，靠近徐均朔时闻到酒味。一晚上的担惊受怕混上被欺骗的怒意，一下被点燃了。

“去哪了？”不等徐均朔开口，他又说，“说实话，徐均朔。”

徐均朔垂下眼，他蒙混不过去。

“酒吧。”

“哪个酒吧？”

徐均朔报了个名字，郑棋元陡然拔高声音。

“你他妈存心气我是不是！”

徐均朔抖了抖，他退后一步，把自己彻底藏进黑暗里。

“我没有。”

“那你去干吗？那种地方你也敢去，不怕自己哪天从别人床上醒过来吗！”

一根刺扎进徐均朔心里，“赚钱”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郑棋元一步步逼近他，“我这么卖命是为了什么？就是想让你安心读书开开心心地过日子，不用像我一样辛苦。你呢？逃课去那种地方打工，骗我骗老师，你对得起我吗！”

徐均朔突然吼道：“我每天在家里等你回来更辛苦！”

房间里静得仿佛一切都消失了。过了很久才响起颤抖的声音，“我怕啊，怕有一天等不到你，我就什么也没了。”

徐均朔早到了哭会觉得丢人的年纪，他推开郑棋元，跑回自己房间。他没想到情绪的爆发如此突然，压了那么久的害怕说出口后就只剩下委屈。他也想要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可他的心挂在郑棋元身上。如果郑棋元是朵浮萍，他就永远无法安心。

（穷的是我不是他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