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我口热饭吧

《谁跟他是朋友》10

“红烧虾?”时光一字一顿地读出这个ID,表情微变。他拍了拍俞亮,指着手机说:“我敢打包票,这人一定是洪河,如果不是我就不姓时。”

“哦?我看看。”俞亮凑过来认真地看了很久,久到时光举手机的手发酸。

时光:“三个字看这么久?”

俞亮:“我在看他发的视频。”

时光低头一看,视频果然在自动播放。他给了俞亮一肘子,“去去去,谁让你看这个了。时光和狗互骂,你听听这热搜,像话吗?我明明是在和大白讲道理,我们进行了非常友好的沟通。”

俞亮默默记下ID,敷衍地应了两声,然后用小号转发了红烧虾的微博,并且不知好歹地艾特了正主。

@你还有我啊:真可爱。@时光是1。

“俞亮!”时光气急败坏,“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。”

俞亮眉毛打结,神情不满,“我也不懂你在想什么,你能不能改一下你的ID?”

时光冲他吐舌头,摇头晃脑地说:“我就不改,气死你。”

“有碍观瞻。”俞亮冷冷说道。

敲门声打断两人的拌嘴,总导演尴尬地站在门口,“我方便进来吗?”

两人刷地一下齐齐站起身鞠躬,乖巧地说:“您请进!”

导演被这架势唬住,他惦记着俞亮的身份,爽朗一笑,“别这么拘谨,我来主要是和你们沟通一下昨天网上出现的一个帖子。”

时光抢先回答:“我们都看了。不管是把我们俩的关系剪成啥样,我们都没意见!”

导演看了眼俞亮,只见对方一副时光说了算的样子,他笑着摇摇头,把一份打印的帖子放在桌上,说:“不是那些,是关于学校里的那局围棋,你们要不要保留这一段?我刚已经和两位的经纪人沟通过了,他们说这件事你们自行决定。”

俞亮和时光对视一眼,拿起文件。文件上的帖子是一个ID为“南梁第一棋手”发的,对方截取了预告中模糊的一张黑板远景,评论这局棋有点儿意思。评论懂棋和不懂棋的都有,但更多的是抱怨图太糊,根本看不清。回复的人并不多,粉丝暂时没有占领这片净土。

“如果你们不想保留,我们会联系负责人删掉相关帖子。”导演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,斜着眼打量这两位年轻小伙子,意味不明地说:“咱们尽量避免这种讨论风向。”

他此前打听过,俞亮和时光别说有突出的围棋水平,两人小时候连少年宫的围棋班都没参加过,在录制中下围棋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。为了避免后续人设翻车,连累节目,最好直接剪掉。

俞亮从导演的语气中品出一丝异样,他对这种绵里藏针的不屑尤为敏感,抬起头问:“什么意思?”

少年人的目光直勾勾的,像一枚黑棋,沉默地敲击着他的脊背,导演不禁坐直了身体,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半大小子给唬住了。他尴尬地解释:“虽然说咱们的受众里不一定有懂棋的,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要是来了一个水平高的,免不了在网上对你们说三道四。年轻人,爱炫不奇怪,但是听哥一句劝,你们……”

俞亮打断对方,提唇一笑,说:“这您大可放心,我们不骗人。对吧,时光?”

“时光?”旁边的人没反应,俞亮转过头,轻轻拍了拍对方放在膝盖上的手,“怎么了?”

“啊?”时光回过神,“不好意思,你们刚才说什么?”

导演有些许不耐烦,正想重复一遍,又被俞亮横了一眼。他憋屈地想:真不会做人,要不是有方绪和俞晓暘撑腰,早混不下去了。

俞亮垂眸,看到时光的左手不易察觉地发抖,他伸手握住,说:“你要是不愿意,就算了。”

“不。”时光勉强笑了一下,他又看了看白纸上“南梁第一棋手”六个字,神色逐渐坚定:“不剪,一帧都不剪。”

导演无奈,交代他们好好准备下午的录制,离开后又找了自己认识的业余棋手帮忙把一下关,等收到回复时已经是凌晨了。老友连发十几条六十秒语音,激动之情可见一斑,非要让他引见一下两位围棋高手。导演拗不过他,思索片刻,心里有了一个计划。

第二天清晨,鸡鸣过后,外面有人敲门。时光睡着时头朝床头,醒来时头向床尾,睁着眼看天花板,然后视线里出现了刚洗漱完的俞亮。

俞亮湿着发尾,一边擦干脸上的水珠,一边弯下腰问:“醒了?”

时光怔了一会儿,喃喃自语:“你是不是该亲我一口,童话里都这么写。”

俞亮听见了,刷地直起腰,四肢僵硬地走开,撂下一句:“轻浮。”

时光不明所以,还被甩了一脸水珠子,气鼓鼓地从床下滚下来,飘进卫生间。

俞亮胸口发热,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,还没平静下来又听见时光在喊:“俞亮——我忘记拿衣服了。”他无可奈何地抓过卷进被子里的短袖,拧开浴室门,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。

时光大剌剌地光着身子,回头傻兮兮地笑:“谢啦!”

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,时光抱着浴巾和衣服吓了一跳,嘟囔着:“一大清早火气这么大。”

他起初以为是起床气,可是一直到吃完早饭,坐上村里特色“小三轮”,俞亮始终臭着脸。由于时光一直看他,他索性闭上眼假装补觉。

时光吃瘪,悻悻回头,小声地自言自语:“得,又演上了。”

带资进组并不能吃香喝辣,今天他俩的任务依旧是赚钱。打工人打工魂,打工的时光独自一人。俞亮一下车就和他分道扬镳,两人在村里不大的文化广场上占地为王。

俞亮往东边儿走,那儿大多是周末出门散心的中年人,身边跟着年轻的孩子,也有小孩到处撒欢儿,摆地摊卖玩具和小吃的随处可见。俞亮性子闷,自个儿逛了一圈,没好意思开口。跟拍的摄像都看不下去了,指着前面卖棉花糖的中年妇女给他出谋划策:“俞老师,问问呗,问问又不要钱。”

俞亮踌躇不定,最后抬头看了看越升越高的日头和没有着落的午饭,一咬牙走到摊前,他刚开口想叫“阿姨”,脑子里闪过时光笑嘻嘻的脸,改口道:“姐姐。”

最终对方同意让俞亮帮忙,并答应给予报酬。他长得好看,举手抬足带着贵气,很快就吸引了不少顾客。忙忙碌碌一上午,俞亮右手肌肉酸痛,他做完最后一个棉花糖,擦掉额头上的汗,接过钱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。

“俞亮——俞亮——救我。”是时光的声音。

俞亮面色微变,匆匆道过谢便跑着穿过文化广场,循声来到一棵老树前。树下的时光抓耳挠腮,看到自己眼睛一亮,用力地挥手:“快过来!”

俞亮吊着的心慢慢回到原位,走过去没好气地问:“叫我干嘛?”

“你帮我看看,该怎么下?”

俞亮低头一看,却当场愣住,对手不是别人,正是他俩都认识的班老师。

原来文化广场西边儿多是早上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太,时光没头苍蝇似的地转了两圈,最后在跟拍摄像的引导下来到这里。一群老头围在一块下象棋,赢一盘五十块,时光挤进来凑热闹,结果就看见了班老师。班衡是导演的朋友,本来就是被安排在这里堵时光下棋的,看到摄像老师冲自己使眼色,马上心领神会,拉着时光要下围棋,赌注不变。

时光一听便笑得见牙不见眼,心想这可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,赶巧了。于是提议下快棋,转眼间已经到了第四局,时光此前连赢三场,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,现在看着时光喊来救场的俞亮,不禁猜测起这位的棋力。

班衡心里暗喜,面上却装作不满,一拍大腿,说:“怎么还有外援?”

时光把俞亮按在座位上,说:“哎呀,他就是我,我就是他,我俩算一个人。”

俞亮被时光的歪理磨得没脾气,可是在这个世界遇上仍在下棋的熟人实乃幸事,他也有点手痒,于是把棉花糖递给时光,然后朝班老师鞠了一躬。

“哟,特地给我买的啊?谢了。”时光美滋滋地接过。

俞亮白了他一眼,“我给自己留的,你先替我拿着。”

“知道了,小气。”时光嫌弃地瘪瘪嘴,转头就舔了一口。棉花糖在口中融化,甜丝丝的,他又吃了两大口,催促道:“看我干嘛,快下呀!”

俞亮长叹一口气,低头看棋。过了一会儿,他抬头看时光,对方睁着无辜的眼睛,嘴角沾着粉色的糖渣,他又看对面的班老师,对方似笑非笑。俞亮拿起两颗棋放在棋盘上,说:“你输都输了,喊我来干什么?”

“啊?输了啊?”时光大惊小怪,抻着脖子看棋,“我以为你比我厉害,能力挽狂澜呢。俞亮老师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
他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一大朵棉花糖,给俞亮剩下最后一口,亲自递到嘴边,人畜无害地笑:“来,吃口甜的,不要输了棋就不开心嘛。”

俞亮抿掉竹签上的糖丝儿,板着脸教训:“一到要输了就耍赖。”

时光连连摆手,边往后退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,“最后一局是你输的,不是我。”话音一落他便飞快地跑走了,连累身后的摄像留下一个慌乱的背影。

俞亮站在树下,手里捏着空竹签。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,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扬起一个笑,阳光从树缝落下,在他的肩膀上跳跃。他回身又向班衡深深地鞠了一躬,然后追上时光渐行渐远的背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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