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我口热饭吧

《笑江湖》25

*鸽王回归…

25.

山间入夜后格外幽静,偶有虫鸣并杂草窸窣,两匹拴在树上的马哼着气,马蹄焦躁不安地刨土。另一侧的马车内,唐九洲忽然睁开眼,刷的一下拉开车帘,下一秒就听见刀剑相撞之声。他循声看去,只见郭文韬和蒲熠星已经和一群黑衣蒙面人缠斗起来。

邵明明揉着眼睛坐起来,唐九洲回头按住他,轻声说:“小心为上。”然后他跳下马车,踩着树干几步落在树上,抬起右手的弓弩,一箭射穿一名黑衣人的后心。

蒲熠星身后的人倒下,他往树上看了一眼,笑骂道:“臭小子,还以为你睡死了。”

唐九洲回了个笑,他许久不曾使箭,手都生了。这种关头不敢开玩笑,他咬着箭矢专心致志地盯着下方,尤其是靠近马车的一圈,车里的邵明明善使毒,可论身手顶多算三脚猫的功夫。

对方来势汹汹,又人多势众,郭文韬和蒲熠星被步步紧逼,背靠着背都有点力不从心。

“你哪惹的这么厉害的仇家?”蒲熠星咬着牙问。

“怎么就是我惹的?说不定是你结的仇呢?”郭文韬左手方才受了伤,这会儿换成右手使剑,形势渐落下风。

“我?我一个无权无势天天呆在家里能有什么仇人?”

“我的好哥哥们,这种时候就别吵架了吧!”唐九洲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,身后还跟着穷追猛打的杀手。他不擅长近身搏斗,此刻狼狈不堪。

剩下的黑衣人一拥而上,再次冲散郭文韬和蒲熠星,他们虽占上风,但也损失惨重,手下越发狠戾,招招致命。刀光剑影间,唐九洲瞥见郭文韬身后靠近的人。出声提醒已来不及,他一咬牙,冲上去替对方挡下一刀。

身后传来一声闷哼,郭文韬一剑刺穿身前的人,回头一看,唐九洲跪倒在地,捂住腹部的手上都是血。

“九洲!”邵明明尖叫着跑过来,全然不顾旁边逼近的弯刀。蒲熠星扔出折扇,替他挡下一击,神情冰冷地结果了那人的性命。

郭文韬愣了一下,眼前的人踉跄着,他后知后觉地扶住对方。唐九洲疼得眉头紧锁,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说:“快去帮阿蒲。”

黏腻的血沾上他的皮肤,他一使劲拉过唐九洲,旋身挡住冲过来的邵明明,将两人护在身后,“藏拙”凌厉地刺向黑衣人。郭文韬以一敌四,很快手臂上被划了一刀,他却半步未退,迎着攻势欺身上前,手臂上的刀刃卡进皮肉,他连眉也不皱一下,手起剑落,血珠沿着“藏拙”滴下,渗进土里。他拖着剑,杀红的眼看向蒲熠星的方向。

余下的人见形势不妙,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山野深处。蒲熠星一把拦住郭文韬,“别追了,去看看九洲。”

郭文韬身形一顿,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。蒲熠星又推了他一把,他才回过神似的,痛感也逐渐恢复。邵明明满脸是泪,抽抽嗒嗒地给唐九洲包扎,说:“你就是嫌自己命长是不是?”

“别说了。”唐九洲打了一下邵明明,示意对方噤声。邵明明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蒲熠星,红着眼低下了头。

“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?”蒲熠星蹲下来顺势查看唐九洲的伤口,腹部的刀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,但伤口很深,流了很多血。

郭文韬扯掉尸体脸上的黑布,仔细查看黑衣人身上有无痕迹或者其他表明身份的东西。这一帮人用的武器不一,使的功法也千奇百怪,大杂烩似的,让人毫无头绪。

“别看了。”邵明明站起来,不顾唐九洲的阻止说道:“是泽舟阁的人。”

“什么?”蒲熠星和郭文韬异口同声,“你们早就知道?”

邵明明咬着下唇,扭头回了马车内,看起来正在气头上。唐九洲无奈地说:“阿蒲,我又不是真的脑子不好。之前发生的那些事,我总觉得暗中有只手在推动一切发生。”

郭文韬不自然地别开眼,果然唐九洲接下来说:“文韬你是不是怀疑我?”

见对方点了点头,唐九洲苦笑道:“我不怪你,因为这看起来真的和我还有明明脱不了干系。我也没有证据自证清白,只是怀疑泽舟阁背后的人利用我俩和阿蒲的关系做对你们不利的事。”

“这就是你们一路跟着我们去盛京的原因?”蒲熠星皱着眉,一脸不赞同,“简直胡闹。”

“若真是如此,你俩也回不去了。”郭文韬看了一圈周围,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山风一吹,兀地多出几分瘆人感。好几具尸体胸口明晃晃地插着箭,是唐九洲的杰作。

蒲熠星的脸上写满担心,嘴上却一刻不停地损人:“你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?”

唐九洲自惭形秽地低下头,他受伤的位置疼得厉害,可是荒郊野外也没有好好修养的条件,怕大家担心也不敢委屈,老老实实地说:“都怪我学艺不精,给你们拖后腿了。”

“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还往上凑,瞧给你厉害的。”马车内的邵明明一把扯开帘子,铁青着脸喊:“还不滚回车上休息。”

“哎!”唐九洲应了一句,撑着树干站起来,疼得眉毛起飞。

郭文韬一手搀住他,无视对方惊讶的神色,扶着对方走过去。

“谢谢。”走到车旁,郭文韬轻声说道。

“你是阿蒲的朋友,就是我的朋友。”唐九洲笑了笑,他看了一眼蒲熠星,目光柔和,“阿蒲对我很重要。”

郭文韬愣着不知在想什么,直到被邵明明推了一把。

“给你。”

对方递过来一个小瓷瓶,他摇摇头:“不用。”

“不用什么不用。”蒲熠星接过瓷瓶,拽着他往亮堂的地方走,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袖子卷上去,盯着那道极深的伤口骂:“我发现你平时挺聪明的,今天脑子不好使?受了伤不知道痛啊。”

郭文韬被攥住的手像是才有了知觉,疼得皱了皱眉,然后落在伤口上的力道变轻了。他低着头,只能看见蒲熠星薄薄的眼皮颤了颤,细挺的鼻梁皱出细微的纹路。

月光漫过山野,照得这块空地发亮。树冠投下奇形怪状的树影,把蒲熠星和郭文韬笼罩在里面。尸体被他们潦草地横陈在不远处,摆成一排,郭文韬光着胳膊,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。蒲熠星挨着他睡觉,清浅的呼吸声似乎冲淡了血腥气和药味,他恍惚闻见了暖融融的炭火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郭文韬说梦话似的动了动嘴唇,也不管身边的人有没有听到,也不做解释,说完便闭上了眼睛。他久违地做了个梦。

黄沙漫天,风一动,空气中浮起层层沙浪,似乎连说话都是沙砾的味道。郭文韬又回到西北荒漠,驿站旁的歪脖子树上拴着一匹白马,摸一把鬃毛,满手的沙。久居盛京的郭文韬不习惯地撇撇嘴,眉间的纹路能夹死一只蚊子。他比了比树和自己的头,才发现自己长高了,那便不是当年的情景,他在做梦。

意识到这一点的郭文韬松了口气,绷紧的肩膀也逐渐放松。不远处传来嬉笑声,他往眼望去,视线里出现了一顶营帐,紧接着越来越多,像在馕饼上洒了一把白芝麻。他循着说话声走过去,一路上遇见许多熟悉的面孔,走到最大的那顶营帐前,多年未见的父亲坐在一干将领中间,五官威严板正,不苟言笑地招招手。

即使是在梦里,郭文韬依旧摆出了最端正的姿态。等他走到跟前,父亲往他怀里塞了一坛酒。

“喝。”

“爹,我不……”

“让你喝就喝,男人拖泥带水像什么话!”

郭文韬叹了口气,不知道这荒唐的梦何时能结束。他拎起酒坛灌了个彻底,烈酒入喉,烧得脑袋和心口都突突发热。他晃晃脑袋,面前多了一排酒坛子。熟悉又陌生的脸凑到眼前,黄沙的气息扑面而来,他听见一群人在起哄。

“喝啊,喝啊!”

“虎父无犬子,文韬,陪叔喝个尽性!”

他被团团围住,粗犷的笑声在耳边回响,手中的酒坛越来越空,却越来越重,吊着他不断往下。他费力地睁开眼,忽然看见外面有一抹白色的清隽身影。

“哎,文韬你去哪!”

郭文韬跌跌撞撞地冲出去,一把拉开帐帘。眼前的情景瞬息万变,马蹄扬起厚厚的沙土,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。他头疼欲裂,眼前景象模糊成一重重的影子,渐渐的,指缝里的酒变成了红色,黏腻腥臭。他在衣服上胡乱抹了两把,却抹不掉。厮杀声越来越响,脚下的沙漠,身后的白马,远方的歪脖子树,全被染成红色。他支撑不住倒下,天空也蒙了一层殷红。忽然,一只清瘦的手腕划过,紧接着他被抓住了。

“文韬!”

郭文韬猛地翻身而起,沾满鲜血的手掌贴着跳动的颈动脉,他收紧力气,看身下的人剧烈挣扎。那人是红的,渐渐的,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。

是蒲熠星。

他沸腾的脑子似乎冷却了一秒,这个名字像一滴水滴进滚烫的岩浆,转眼间就被吞噬了。他红着眼,低吼了一声,手下猛地发力。紧接着后颈被人重重劈了一下,他两眼一翻,失去了意识。

“咳咳咳咳。”蒲熠星满脸通红,捂着脖子剧烈咳嗽。

唐九洲看着自己的手,惴惴不安地问:“文韬明天醒来不会揍我吧。”

蒲熠星翻着白眼:“你要不劈一下我今晚就归西了。”

“他怎么了啊?突然发疯了似的。”

蒲熠星难受地缓气,右手摸了摸郭文韬的额头,语气凝重:“他发烧了。”


2020-12-01
评论(25)
热度(199)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